生活的节奏把生命中每一天的发条都拧得紧紧的,需要腾出时间给心灵多一点空间,自家的院子便成为我天马行空般的心灵空间。
五月的腾冲并不算是最好的季节,天气将热未热,雨季悄然来临。这座边境小城的春天来得有些早,著名的油菜花早在二月份就闪亮登场,五月还能看到的花,大概都是偷懒睡过头的,唯独在腾冲人的院子里你依然能感受到浓浓春意。
腾冲旧城的许多老宅里,能看到很多接近徽派的建筑,灰砖黛瓦,骑墙林立,因为祖籍地不同,许多房子里的装饰也是各异,但都精雕细作,带着几分奢华,刻画出一道腾冲人被中原传统文化熏陶的人文景观。
“闹端阳、赶花街”是滇西人民一年一度的盛事,也见证了腾冲人庭院花木培植历史的悠久,风气之盛。清光绪进士寸开泰在《梅花记》一文中写道:“腾虽边土,然名园花木亦间有可传者,如张茶(花)、胡杜(鹃)、金松(树),皆啧啧称道,而以鲁梅为最。”清《腾越厅志》载:“城西偏,鲁氏有梅甚古,老干生花,相传为千余年物。”“南城外金氏有松,古干虬枝,盘折空际,正覆百年物。”腾冲人始终在追求最佳的人居环境和庭院里的生活方式。
一方院子里尽是用花木打造的自然之美,施以造型的巧思和栽培管理技术,创造出比自然界更自然、更美观的姿态,不同于江南园林的精致玲珑,腾冲人的院子更加返朴归真,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都会在院墙边上种几棵松柏,院里栽上许多迎春花、串串红、山茶、蔷薇、兰花……墙头和大半的墙壁被繁密的三角梅占满,从墙内伸出的枝杈引诱着路人的遐想。
一座老宅里,不过几平米,却沐浴着乡野的清新。四周古老的墙上素馨花郁郁葱葱,姿意漫开,企图网住稀疏而落的阳光。一株早时栽种下的西番莲,而今已结了琳琅满目的果实,最长的一条茎已经远触到了正房屋脊的流水瓦上。花盆里的杂草随意生长,它们与花枝、松柏及西番莲树和睦相处,却又不失优雅的界限。几株杜鹃花已经生长了几十载,种下它们的主人已乘鹤而去多年,如今,这几株苍劲的杜鹃树把所有的枝杆漫散开来,溢满整个院落的空际,绽放着娇柔细嫩的花朵。
老爸常说花草盆景是有生命、有感情的,你对花草盆景倾注情感,播撒爱心,这些花草盆景就会用可人的翠绿和累累硕果回报于你,奉献给你清新的空气,就会形成共生共荣的和谐环境,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会心情不爽?怎么会不延年益寿?我想“室有山林趣”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在养花的潜移默化中,培养出自己的旷达与宁静,自然摆脱了浮华尘世的纷扰,试想,一个心性浮躁,为功名利禄纷扰的人,面对房子、车子、票子的欲望诱惑,怎么会逍遥自在的给花草浇水施肥,只看梅妻鹤子?
走进街巷深处,轻轻叩开一扇陌生的房门,你都能闻见城市院子里的山野芬芳,无论旅人还是屋主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观赏,无所事事地发呆,植物、泥土、苔藓、陶盆在咫尺之间凝练出一个新的世界,你甚至不知道为着什么事而幸福,腾冲人的院子最打动我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街巷狭窄但充满生活气息,一景一物都是几代人栽培的,旧城改造给居民带来了几分不舍。城市在吞噬自然,多元文化充斥着城市空间,我们的花园慢慢被“偷走”,城市发展改造中丛林般的钢筋水泥里是否又会演绎出一个新的花园?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这篇文章的最后,我想用陶渊明这句经典名句结尾,旧城里老宅于我而言便是“旧林”和“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