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界头很大,儿时总以为太阳只在高黎贡山的那一边,每天看着西山迎来第一缕晨曦,东山送走最后一丝余晖,两山之间,便是生活,便是世界。
归来后的界头很小,小得只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四合院,只要乡音不改,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待我老去时,我希望我还能依偎在火塘边,听着鸡鸣犬吠,闻得见鸟语花香,直至最后一把柴火化成灰烬。
不管世人对故乡地名有怎样的解读,铭刻在每一个界头人心里的,只有两脚撑起的一个人,还有顶在头上的田,即便这或许只是某个识字农人不知何时在田间开的一个玩笑,但从那时起,田就成了界头人生活的全部。这样的生活也只有一个模式,种几十载田,建一个家,泥土哺育我们,最后回归泥土。
山间的耕耘永远跟不上山外的沧海桑田,山外吹来的风总因泥土的浓郁散得很快,也消散得很快。哪家子弟金榜题名,临近乡镇何处又起高楼,路又修到哪了,这样的茶余饭后谈资总会被几时播种几时插秧几时收割的主题所淹没。
界头人很喜欢吃,四季菜肴不下百品,总能在家边的菜园子里找到,还有蜕变成家常小菜的各种野菜:鸡枞、蕨菜、菌子、山葱苦菜山辣菜、燕窝、白鱼、蜂蛹,只有离开界头,才知道这是何等的山珍美味,而这些,把所有界头人都变成了家乡宝,走多远,从未停止挂念,每一顿饭都会想起。
界头人很喜欢出游,东边有紫薇山、天台山、宝华山,山下有秃杉林,界头坝子秋冬金黄、春夏碧翠,尽收眼底;西边有敦子山、小花台,北边有大树杜鹃,有星罗密布的温泉,数十条小河自东山西流,汇入龙川江,江面渐宽,最南边出夹象石,早年能全部到过甚至全部说出这些地点的人就算得上见多识广了,更别说那数不清的道馆庙宇,小河石桥,还有龙江上的木桥、石桥、铁索桥......不知不觉,界头成了腾冲的缩影,为腾冲保留着原汁原味的一切。只到儿时的壮美变成了记忆中的宁静。
反正,山就在那里,水就在那里,景从不因人而动,同样,人性不因景而迁。
生于斯是一种福缘,来了,是一种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