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银杏村,游者的谈吐和媒介的渲染不止一次在诱惑和撩拨着我。初秋九月,到腾冲工作的第一次下乡,我便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银杏村。
其实,这个季节并非来银杏村的最佳时节,待初冬天气转凉银杏采收后,“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时杏叶泛黄,出现落英缤纷漫天飞舞的景象才是游玩的绝佳季节。循着整村推进项目铺就的一条青石板路进村,满目的银杏树郁郁葱葱铺天盖地,包裹着整个村子,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村里小木屋上炊烟缭绕,雨后的空气清香淡甜。
与镇里的书记同行,他自然成了我们的向导。书记很精干也很健谈,对于银杏村的往昔与将来有一整套说辞,丝毫不亚于一些专业的解说嘉宾。他说,银杏村本叫江东村,因了数百棵银杏古树,来的游客多了,不经意间也就改了称谓。现在,银杏村已成为腾冲新的旅游热点,每年要接待四五十万游客,特别是十一月初银杏叶黄的时节,每天有二万多人涌进银杏村。他还就银杏这一树种对我进行了科普,银杏树的果实俗称白果,因此银杏又名白果树。银杏树出现在几亿年前,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裸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植物,现存活在世的银杏稀少而分散,上百岁的老树已不多见,和它同纲的所有植物皆已灭绝,所以银杏又有活化石的美称。
银杏采摘时节将至,我们关注银杏的收成。镇人大主席介绍说,近年来,银杏的中药材价值和养生功能得到充分发掘,价格逐年提高,今年的银杏长势好挂果多,产量大幅提高,仅出售银杏,村里就要创收百万元。
置身于青翠欲滴的古银杏林,我们俨然穿上了绿色蓑衣,满目茁壮蓬勃的绿树牵引着我们的魂魄穿行。进村不远就可以看到村里引以为傲的树王,据专家测算,树王已有一千三百多岁。所谓树王,不仅仅因其年长,其气势更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威风凛凛。树径五尺有余,树冠蓬勃枝繁叶茂铺天盖地,果实硕壮挂满枝头。周围年代也已久远的一些古银杏树如仆人般百鸟朝凤俯首帖耳,依偎在它的左右。
美景尽收眼底,过多赘述已毫无意义。在镇里两位“父母官”间或的介绍中,我深切感受到了银杏村的和谐,是相依相伴无处不在的和谐赋予了银杏村景致以外更多的内涵和深意。随行的几名镇领导与群众碰面都要打招呼,不时停下来嘘寒问暖拉拉家常,询问生产生活、老人身体及孩子上学的一些情况。群众大多会邀请我们去家里坐坐,端出自酿的米酒和自家的白果供大家享用,并再三挽留在家晚餐。农户的住房为清一色的两层木结构瓦房,家家都没有围墙,夜不闭户也从不丢失东西,家长里短和邻里纠纷少之又少,这在聚居千人以上的村庄是不多见的,多次被评为“文明村”也就不奇怪了。和谐,俨然已成为银杏村的别样风景。
同为银杏但树形迥异的现象引起了我的兴趣。树冠粗壮硕大,树叶繁密,树形夸张地向四围疯长的银杏树,大多三五成群,都挂着密密麻麻的银杏果。相比之下,树形笔直挺拔,树叶稀疏枝蔓紧凑而略显瘦削的一种银杏树倒成了另类,它们相对集中的聚在一起,一应“潇洒”而且没有一颗挂果。被誉为“银杏专家”的人大主席为我们解答了这种现象。他说,银杏是生物中阴阳协调和谐共生的典范。因其为雌雄异株的单性植物,“公树”只专注于授精,而“母树”则负责“生儿育女”缔结果实。“母树”往往粗壮蓬勃,“公树”大多纤瘦高挑,虽从体形容易误读为“阴盛阳衰”,但两性之间的和谐却也相映成趣。
“公树”与“母树”是呈条块状分割的,往往东家门前是清一色的“母树”,一墙之隔的西家便是一应的“公树”,东家收成颇丰,西家则颗粒无收。其实,东家也大可不必哀叹上帝不公,西家主动与相邻的东家均分劳动果实已成为常态。村子里五百年以上的古树有数十颗,并且以“母树”居多,这些树的树冠硕大,往往会覆盖好几家人,虽然树有所属且银杏价格不菲,但银杏村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银杏果掉落哪家就属于哪家,绝不会因此产生纠纷。在银杏村,邻里之间的和谐可见一斑。
天色将晚,细雨淅淅沥沥。行将离开银杏村时,发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正用锄头费劲地刨土挖坑,近前一看方知在栽植一棵银杏树。来前专门查阅了一些资料,方知银杏树也被誉为“公孙树”,其意为“公种而孙得食”。银杏树生长较慢,寿命极长,自然条件下从栽种到结果要二十多年,四十年后才能大量结果。从身形看,老人年近八旬,不说此生本人无法享用,儿辈都难以赶上盛果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身前这个瘦小佝偻已经年迈的老人,令同行唏嘘不已。一种感恩的情绪很快在我心里滋长蔓延,此时,苍白的语言已经无法对这种平凡中蕴含的大爱作出注解,我不由得想起腾冲县原文联卞善斌主席为银杏村撰写的一副对联:祖公有德,百年栽培终成树;我辈不才,十载抚育始做人。短联两行,与我的感佩之情何其契合!(作者系腾冲县人民政府副县长)
图片摄影:刘贵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