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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娜经常都会做梦，梦见他们能走路了，能跑了，很开心，一醒来发现是一个梦。这是一个年近60岁的母亲一生中，做过的最美好的梦，却也是她这一生中的遥不可及。她口中的他们并不是蹒跚学步的婴孩，而是两个年过三十的儿子。这是一个悲伤却又温暖的故事，故事要从过去说起。 李非娜一家本是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虽日子过得清贫却也其乐融融，这简单平淡的生活随着两个儿子的长大被无情的打破。李非娜说，“小的这个一年级的时候就总是跌倒，老师就问我们为什么这孩子总摔跤，我还说他确实调皮，老师说他不是调皮，我们看得出来的，他轻轻的就摔了。大的这个是有一次下大雨放学的时候，当时还是泥地，他滑了一跤，慢慢地爬起来，走不了多久又摔了，老师看他这样摔了两三跤就让一个同学用自行车把他带回来。老师和我说，你家这个孩子残疾着，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孩子只是软一点，听到老师说他残疾那一分钟心里面非常伤心。 大的这个三年级，小的这个一年级，那年放假的时候他爸爸带着他们兄弟俩到昆明去看，先去康复中心看，看了之后说这两个孩子是进行性肌肉不良，看了之后怕说是诊断错了，又去昆华医院看，昆华医院的结果是一样的。当时的心情就是晴天霹雳，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相当的伤心。” 尽管心里百般抗拒这一事实，可医院的诊断结果让李非娜夫妻俩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是一组由遗传因素所致的原发性骨骼肌疾病，其临床主要表现为缓慢进行的肌肉萎缩、肌无力及不同程度的运动障碍。而这一病症目前尚没有治疗的特效药也没有任何一例治愈的病例。相差三岁的两个儿子却同时患上这无法治愈的病症，这让李非娜感觉天都塌了。 伤心之余李非娜并没有放弃对儿子的治疗，吃药，打针，但凡有一丁点能治好儿子的可能李非娜夫妻俩都尽力去做。心里这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火，随着孩子一次又一次的摔倒最终被无情地浇灭，两个儿子到六年级的时候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沉重的一击并没有击垮李非娜，儿子不能走了，她就从此变成了拥有“六条腿”的人。李非娜两个儿子都在中心上学，要进教室把他们背出来，那时候买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一边一个，下大雨的时候一边打着一把伞，她在前面打着一把伞，天天这么送。 从小学到高中，从少年到青年，李非娜没有在儿子的生命中缺席过一天，直到现在与两个儿子同级的许多同学还清楚地记得，在那些年里一个瘦弱的母亲背着儿子来回穿梭在教学楼的身影，背完了他，还有他。 母亲送他上学的路在大儿子李晓龙心里是最美的路，对母亲的感激和依恋始终温暖着他善感的心。大儿子李晓龙说，“最主要的我觉得还是她决定继续供我们俩上学。这个是真的不容易，十多年。不管是刮风下雨，早上我们上学6点半就要起，也是她送我们，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关键是她晚上还要做生意，睡眠也不足。” 为了热爱学习的儿子，李非娜咬牙坚持着，这份坚持最终收获了回报，大儿子李晓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这在其他家庭里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却让全家人陷入了又一个痛苦中。热爱学习的大儿子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收起里，把无奈和绝望烙在了自己的青葱岁月里。李非娜说，他考起大学也没有能力去，到后来，电视上每年播报录取的情况，他只要看到立马就换台了，现在好多了，以前他心烦的时候，就拿起板凳砸自己的腿，头，他说他活着干嘛，砸他的腿说这双烂脚拿了干嘛，把他砍了得了，拿了干嘛。 不能上学了，两个儿子从此就只能呆在家里，虽说少了那一段段风雨兼程的上学路，可李非娜的工作从未停止，每天除了要外出摆摊贴补家用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两个丧失自理能力的儿子。李非娜说，“起也起不来，穿也穿不了衣服，他们的手举不起来，喝水也要我喂，他举不起来，只能我举，他这么偏着喝，就只喝得下半杯。如果我要出门就是倒好一杯水，拿一个吸管插着，吸着喝，抬是抬不起来了。吃饭也是摆在桌子上吃。” 进行性肌肉不良的病证不仅会让人肌肉萎缩最终丧失行动能力，还会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时时刻刻威胁着患者的生命，关于那未知的一天，李非娜从不敢去想过。李非娜说，“就算他们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多活几年，就算我服侍他们困难一下，我都希望他们多活几年，我都不敢想过他们哪一天会这样不在了。有时候想，反正他们也已经病成这样了，走到哪一步要服侍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没有想过（他们会不在了）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老天似乎是想要让这个本就不幸的家庭再多一些磨难，2007年家里的顶梁柱孩子的爸爸出事了。孩子的爸爸是环卫站临时工，开推机推垃圾的那种，不知道出什么故障，推垃圾的这个车子就翻下了垃圾坑里，当天都不知道。他们第二天同事说为什么这个人还不来就打电话来问李非娜，李非娜说他去上班了没有回来，后来去垃圾场一看，连人带车就压在那里，人被压在了车下面。 这场意外让李非娜彻彻底地感到了绝望。李非娜说，当时真的是很绝望，真的扛不住了。 痛苦，恐惧，绝望像潮水一般向李非娜涌来，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一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李非娜却始终连死都不敢想。李非娜说，“你说怎么放弃，不能够放弃，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要放弃，放不起。他们俩就是我的支柱，有时候想想这种日子，他们爸爸也不在了，真的是没什么意思，可为了这两个孩子，我还得好好地活着。” 丈夫没了，家里的经济来源也就断了，在相关部门的照顾下李非娜到了绿化管理所工作，专门负责城区道路绿化带的维护工作。一边赚钱养家，一边照顾两个儿子，从此李非娜过上了又当爹又当妈的生活。这二十多年来李非娜从不敢出远门，哪怕出门上班，她心里记挂的永远是儿子，时间一到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因为家里有着永远离不开她的人。李非娜说，“我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我，我不可能不在。白天我上班去了就是给他们上完厕所，一个摆着一个痰盂缸，小便可以自己解，大便必须要我背他们去。” 刚放下大儿子，还来不及喘口气，李非娜的背上又驮起了小儿子，每天李非娜就这么在房间、客厅、卫生间里来来又回回，兄弟俩都已不再是12岁的少年了，李非娜也不再是身强体壮的中年妇女，从工作到退休，从青丝到白发，直到如今，一个60岁女人的背上仍旧背着她两个30多岁的儿子，她却从没抱怨过。李非娜说，“我不觉得辛苦，我只觉得他们俩兄弟不容易。作为父母辛苦一点这是一种责任，是应该的。他们这样你总不能不管他们丢着他们吧。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怎么辛苦，抱怨，从来没有这种抱怨，就觉得自己摊上这样的事情，是自己的责任，自己应该承担起来。” 李非娜扛起了两个儿子，扛起了这个家，这一切让看在眼里的兄弟俩充满了愧疚与心疼。小儿子李晓东说，“按道理说30岁的人应该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现在我们做不了了，全丢给我妈一个人。” 每天兄弟俩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陪伴着彼此，可他们谈论的最多的从不是自己而是妈妈，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帮妈妈分担。 李晓东说，“以前会说，现在不会了，就说实在不行的话至少有一个是好的，如果两个都要这样的话，那光脚上没力，手强壮些，还可以做点手工什么的帮我妈减轻点负担。现在连喝水杯子都拿不起来，就没有这些想法了，平常也就不说了。 ”这一段话充满了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无奈，他们只能通过自己一点点小小的举动来减轻母亲的负担，少吃一点东西，少喝一点水，少上几次厕所，少生一点病，少出几次门，是兄弟俩唯一能做的。 李非娜的家就在风景如画的闫家塘边，可这近在咫尺的美景兄弟俩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就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不是不向往不是不好奇，可他们的想法只有一个，很少出门，因为要背来背去怕妈妈太辛苦。 [儿子心疼妈妈，妈妈更心疼儿子。每当看着儿子的懂事与隐忍李非娜心里眼里直泛酸。兄弟俩偷偷告诉我们，他们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像妈妈的梦里一样他们的病治好了，他们能够行走了，他们最想做的事情是：最想的就是先找一份工作减轻妈妈的负担。等有一定的积蓄之后，他们俩就去风景好的地方去玩玩，背着妈妈去，报答妈妈。 这番话叫人怎能不动容，可在李非娜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要任何报答，于她来说最大的愿望不过如此。 李非娜说，“我想着我到70岁还是可以照顾这个家，只要能做我都会尽量地做。希望他们健康些，不要生病，就这么健健康康的天天给他们做饭吃，替他们洗洗涮涮，这样我就最开心最满足了。” 从开始孕育你们的那一刻起，你们便与我的生命连为一体，别担心，不能行走没有关系，此生我就是你们的双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