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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妹清儿说要带孩子来我家里玩，说了多少回都没有实现。这个周末小妹回来了，恰巧哥哥也在家里，我就让哥哥把她娘母三个接过来，意外的是表弟媳带着刚满百天的孩子也来了。姊姊妹妹，再加上侄儿侄女与邻居家的一群孩子，家里可热闹了。
“伯伯，我发现了粉红色的花，在房屋那边。”清儿五岁多的孩子文文拉着我的手指给我看。
“哦，那是月季花。很漂亮，是不是？”
“嗯！”小家伙点点头，扶着走廊上的栏杆出神地望着。
“伯伯，我带你去看果子。”不知什么时候，文文又跑到我的身边来拉我的手。
“是那些小桃子吗？我也发现它们了。”我指着院墙外阿嫂家菜园里的两株桃树问道。
“不是桃子，是另外一种果子。很大的。”孩子拽着我的手一直到柴垛边的木瓜树旁，“你看，就是那种果子。”
“这个是木瓜，白花木瓜。秋天的时候就成熟了，又酸又嫩，可好吃了。”才几天的功夫，青木瓜的个头已经很大了，因为平常司空见惯了，我都未曾注意到它们的变化。
“伯伯，你们摘木瓜是不是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文文又问我。
“对呀，等它成熟了，我们就用棍子对着它的小屁股一戳，它就掉下来了。”
孩子听了，微微地笑起来。
“伯伯，我发现了一条蛇。它还吃蚯蚓呢！”才过一会，孩子又到我的身边来。
家里虽然有竹林，但一向是没有蛇出没的。我的心里一惊，赶紧跟着孩子去看。原来是一条四脚蛇。种菜的时候经常挖到，是没有毒的。
“这是看家蛇！它真的吃蚯蚓吗？”小时候，我们也经常捉了玩，我从来不知道它会吃蚯蚓。
“真的，刚才我放了一条蚯蚓，都被它吞到肚子里了！”孩子仰着头对我说。
我们稍稍走动，小蛇一窜，钻到柴堆里去了。
文文又约着小侄女镧镧去翻石头，把石头下面的蚯蚓放到刚才四脚蛇出没的地方。果不其然，只见四脚蛇钻出来，叼起蚯蚓，昂起头，一会儿就把它吞到肚子里去了。
“伯伯——伯伯——”
在小小的庭院里，孩子有着众多的发现，看着他澄澈的眸子中闪现着的快活波光，望着他欢快奔跑的身影，听着他银铃般的笑声，我们这些大人都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姨妹的家在街边，又紧挨大公路，为了安全很少让孩子出门，家里又没有多余的空地，孩子活动的空间很小，性格很腼腆。每次到他们家，都只看到他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所以，我跟清儿说，有时间就带他来我们家，我可以带孩子去田野里走走，去山林中看看。
侄儿侄女回来，我经常带他们出去。就是邻居家的孩子，我们也常常相约着到大自然中去。我们去采摘野花、野菜和野果，到清澈的溪流中捡拾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孩子们往往会有许多意外的收获，捉到一只螃蟹或一条大鱼，看见一只松鼠，掏到一窝鸟蛋，或是遇到一只蝾螈。他们尽情地在草地上翻跟头，爬到大树上睡觉，要么在陡坡上滑滑梯，跳到池塘里游泳，真是其乐无穷。
“老师，为什么我们家的大人都不会像你一样很有耐心地陪我们来山里玩？”那天，从山林里回来的路上，八岁的小瑞红手里捧着一把黄色的小野花，她突然问我。
“你们家的大人每天都忙着做家务，所以就顾不上了。以后你们想出来，可以约我呀！”我摸着她润滑的头发笑着说。
虽然那样说，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多家长对孩子的生活是缺少关注的。他们最在乎的就是孩子的成绩吧？记得开学前，一位奶奶把她上四年级的小孙女送来，让我教孩子写作文。孩子坐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恰巧，春风呼呼地吹起来。我索性带着孩子到油菜花地里去放风筝。孩子竟然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放风筝。我如今还清晰地记得她拉着风筝的线仰望高空中飞翔的风筝时激动的样子。要知道，孩子回来几乎是不出门的，都只在家里做作业。
我一直觉得，农村的孩子，在美育这一块一直是欠缺的。虽然时代发展得很快，但是对比二十多年前我们上小学的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飞跃。到现在，很多高年级的孩子不认识国画，不知道真正的书法，不接触现代诗歌，他们不知道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画的是什么，不懂得王羲之的《兰亭序》是什么样，古琴曲《高山流水》有多美，苏东坡的《赤壁赋》含了什么样的人生哲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又怎样让人向往。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关注怎样让孩子去认识美，感受美，怎样从一朵花一颗露珠里映见一个美的世界。有一次，邻居家的一个孩子让我教他写关于春天的作文。我让他谈谈自己眼中的春天。他竟然说不知道。一个五年级的孩子，这样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后来，我问他，他感兴趣的是什么。他说最感兴趣的是电视，如今是手机上的游戏。这简直就是三毛文章中说的塑料娃娃。不光是这个孩子，还有更多的孩子，周末或是假期更多的时间都花在电视和手机上。这真的让人担忧。缺少与自然与生活接触的机会，要让他写好一篇习作怎么可能呢？要让他们热爱生活，又是怎样的不可企及。很多家长说他们给孩子买了作文书，孩子可以借鉴，甚至可以背下来应付考试，我听了说不出话来。难道他们对自己孩子的期望是会考试吗？条件好了，很多家长除了让孩子做作业以外，竟然简单的家务都不让孩子做，父母外出做工又没时间管孩子，孩子便有了大把的时间和电视手机消磨。现在刚过小满，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抬头看看村子前面的水田一片绿意，会不会倾听四野彼此起伏的蛙声，会不会嗅一嗅门前的蔷薇花散发的清香。
离开校园的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与孩子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记得那个去田里捉蚂蚱给我采回一大把茅草花的小男孩，记得摘来桃花李花，采来红色百合花和金色桂花的那些女孩子，记得桌子上摆放的那些小石头，记得教室窗台上栽的那些植株，记得我们一起采回树叶标本做成的粘贴画。那个春天，我带着他们走进田野，沿着小河走进山林，他们趴在草地上写自己看到听到的春，写得有声有色。那个早晨，我们在学校的大柿子树下一起学习《做一片美的叶子》这篇课文，“我们每一个人都像叶子，为生活的大树，输送营养，让它茁壮、葱翠。大树站在太阳和土地之间。每一棵大树都很美，每一片叶子都很美。为了我们的大树，做一片美的叶子吧！”孩子们清脆的朗读，大树一定听见了，每一片叶子也一定听见了。那个早自习，我们的教室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和他们都跑到阳台上去了，冬天很冷，但大家却兴奋地等待着东边的日出。那一次，上体育课，我们排好队站在操场上闭上眼睛静听一只只鸟儿的欢歌……他们是我最珍视的孩子，我希望他们首先做一个会感知的人，会发现美的人。这样，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境遇都能好好生活下去。
有很多时候，我觉得作为农村的孩子是幸运的。我们有清风明月相伴，有青山绿水作陪，有蛩音浅唱，鸟鸣啁啾，我们能感受四时交替，经历物候转换，春种秋收。这些都是很多生活在大都市的孩子们可望不可即的。希望我们的孩子好好感受，好好珍惜。
一年一度的儿童节就快到了，又想了很多。而我更想问的是作为孩子的老师和家长，你的孩子离春天有多远？
[郭云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