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酒杯,笑盈盈地走向她。
她被意外了,犹疑了一下说:“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笑着说道:“我也不认识您。我是被您的朗诵吸引来的,您真棒。”她向表演台望去,人群又掀起朗诵会高潮,美酒,鲜花,欢呼与掌声,喧哗如涛声卷岸。
她就是杨尚琴,第一次认识她后,我就一直叫她琴姐。那天是在中和银杏林“流金岁月”诗友朗诵会上,她朗诵的是《腾冲,绿色的诗篇》:
“……无边无际的绿色渲染着无限的天空,绿色的主题歌咏着绿色的诗篇,不知道黛色的凤山里还藏着多少诱人的秘密……”
起初不经意的听,优秀的朗诵者太多了。然而越听,心越发震惊——
“我找了一千个理由不去想你,而一万个腾冲的词汇填满我的心间,我找了一万个理由不去爱你,而一亿个腾冲的字眼灼熟了我的真情,我只能选择成为你绿色中的一丝一缕,于你四季的花开花落中渐渐消融……”
她声音富有磁性,朗诵得很投入,诗篇中毫不吝啬地赞美着腾冲。你相信吗?人心与人心之间是敏感的、相通的。当时她身穿旗袍,头略略左倾,短发微卷如俏皮的天使,淡雅的妆容使人想起了花香浮动的苏州园林。玳瑁边框眼镜斯文知性,明媚柔和的微笑通过抑扬有致的声音传递出来,完了,我的耳膜被被她的声音收买了。
我由衷地赞叹道,真有激情。旁边的朋友笑着说,她是西双版纳飞过来的金孔雀,她的生活像她的诗歌一样有激情。这样的女子该是怎样诗意地栖息在腾冲大地上呢?好奇之下,我举杯走向了琴姐。
第二次接触到琴姐,是在和顺伍家大院的读书会上。她是以民政局副局长的嘉宾身份参与的,说话不多,笑容矜持,黑色长呢大衣上配一枚金质的银杏叶别针,光彩夺目中自有一份优雅冷艳。虽然心中极想走近这个温婉的女子,还是再等等吧。
那一次民政局组织的采风活动中,我终于坐到了女神姐姐的身边。虽是初见,却是旧识,相视一笑,欣赏无限。她的衣品讲究,这次换了棉麻系的文艺风,张口是糯糯的版纳软语,边说边笑,眼神清亮,如花容颜,绽放在绿色腾冲的春风里。
琴姐的先生是腾冲人,两人以笔友身份相识于大学。在先生的邀请下,琴姐踏上了九十年代的腾冲。对比开发较早的西双版纳,那时的腾冲相对闭塞。琴姐告诉我,先生带她去了和顺,看了艾思奇的故居,赏了雨洲亭的荷花。在和顺图书馆,她看到苍颜白发的奶奶带着老花镜,从容不迫的翻阅着报纸,还跟她浅浅的打着招呼。她的心灵震撼了,一介平民,都这样知书达理,一个小镇,竟有如此深厚的文化积淀!文明的感召让她去了腾冲周边的许多名胜古迹,至今都还记得宝峰寺“行来地少天多处,坐看山高月小时”的对联。她自豪地说,她比许多腾冲人更熟悉腾冲,这样的地方,无处不洋溢着中原文化的浸润,她喜欢这里浓郁的书卷味。先生对她也是呵护有加,为了美人,甘愿放弃大好的前程,这让琴姐极为感动。我打趣道,择一城终老,携一人白首,最美好的事都让你赶上了。琴姐微笑着说,我的选择没有错,这些年出差到乌镇、同理、西塘,始终觉得,还是和顺最美,腾冲最美。腾冲,就让我沉醉在梦一样的诗篇里。
我读过她的文章,跟随她的笔触去接近过天堂最后一站的守护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去理解他们崇高而又不被理解的职业特点。也在她的笔下认识了“最美腾冲人”,那个30年如一日,照顾两个瘫痪孩子的“最美母亲”李菲娜,以柔弱的双肩背着苦难的孩子上学,背完大的背小的,整整十年,一直坚持到哥俩高中毕业,老大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云师大。而丈夫车祸去世,收养义女晓敏,这清平而坚韧的一家让人感动得一次次抹泪。琴姐笔下,大都关注民生疾苦,心中所想,就是我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腾冲,你好,我们都为你代言。”这是琴姐常爱说的一句话。一位西双版纳来的美丽女子,视腾冲为家乡,安居乐业在腾冲。她以前在外贸公司上班,待遇不错,但始终感觉不到生活的默契。后来参加公务员考试,来到了民政局。她说:“在民政工作的四年里,我热爱并敬重我的工作,它让我接触到了底层人民的温情和甘苦,它让我的灵魂得到净化,让我的心灵溢满馨香,我每天都在爱中行走,我觉得他们需要我。付出让我得到了更多的收获与感悟。满怀爱心,才能用心生活,用力工作。”
工作的女人悦己,读书的女人养性,此言不虚。
在采访途中,琴姐问我读什么书,并说这些年来最大的收获就是坚持阅读。林深时见鹿,海深时见鲸。如果说人生是一场“向美而生”的修行,那琴姐就是在阅读中沉淀自己。在腾冲老图书馆,她用自己和先生的身份证办了两张卡,痛快的借书、读书。良好的教育,使她不断地提升和丰富自己,她追求灵魂的丰富和坦荡,追求心灵的自由与娴逸。上天也格外宠爱这个笑容温婉的她,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样的女子,就是杨尚琴。
采访的最后一站是在和顺老年协会。在弯楼子,凝望着她的背影在眼前摇曳,蓦然想起,琴姐一直说自己喜欢腾冲文化,她不就是这一树繁花上最芳香的那一枝吗?想到这,不由得快走几步,跟上她,轻轻挽起她的手臂,一如挽起那首汉乐府里的长歌行。然后把我们的脚步,轻轻叩击在和顺古老的石板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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