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桃花,喜欢她总在春寒料峭的时候,红唇皓齿地悄悄挂满枝头。似乎每年都是我还在抱怨着冬天的冷绵延不绝时,那抹淡淡的粉红便悄然绽放,让我在不经意间,感受春意阑珊。
记忆中,桃花开放的时候,也是农人开始忙碌春耕的时候。山上的地要犁好,准备种荞种玉米,撒谷种的秧田要犁好耙好,放掉多余的水,再用钉耙过滤,拖耙刮平,一切就绪后,在做好的秧田里插上盛开的桃花和刚发芽的柳枝。
只四五天功夫,一坝的秧田里都插上了桃花和柳枝。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插这两种植物,而不是别的。父亲告诉我,有好几个意思,一是可以看出你做的秧田好不好,水太多泥稀,桃枝柳枝站不稳,撒的种子会陷下去发芽率低,太干也不行,长草。二是你插了这两样东西,别人都知道你家的秧田已经做好了,就不会让牛马牲口跑到你的田里了。第三嘛,传说桃柳可以辟邪,做好的秧田里插上它们,饱含庄家人的美好愿望,希望新的一年从撒种到收获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听了父亲的话,我对园子里的那株桃花,更增添了几分敬意。
每年春天,桃花吐蕊,母亲就带着我们去干农活。上山割地草,烧干枯的玉米杆;下田捡石子,砌田埂,把秧田里的杂草拔光,为春天的播种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每次干活回来,母亲总会叮嘱我们好好洗手洗脚,把泥巴全部洗净,再擦点凡士林,不然会皴裂的。我说,春天都来了,为什么还会皴裂?母亲说,桃花腊(桃花刚刚开放),空气干,当然会皴了。于是,每年桃花腊,我们都要小心呵护自己手脚的皮肤。
最得意的是,我们常常偷偷折几枝桃花养在装满水的罐头瓶里,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晚上,枕着淡淡的花香入梦,梦亦变得香香的,甜甜的;早上,还没睁眼就被花香挠醒,房间里弥漫着缕缕桃花香,一切如梦如幻。偶尔,调皮的我们也会折几小枝桃花插在羊角辫或者马尾辫里,跑到哪里,桃花就香到哪里,村里的奶奶遇到就说:“哪里跑来的香姑娘?香死了!”我们总是咯咯地笑着跑开了。
起风了,桃枝摇曳生姿,桃花纷纷扬扬,像一只只粉红蝴蝶。我站在树下,接住一片片花瓣,仿佛自己就是一朵桃花,穿着粉红的衣裙,随着春风翩翩起舞。四处飘散的花瓣,有的落在菜叶上,菜叶变得害羞了,红着脸低头不语;有的落在菜花上,菜花立刻涂了几分胭脂;有的落到地上,化作护花的春泥。桃树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沐浴在这场粉红的馨香雨滴里,如痴如醉。
一阵春风,一场春雨,抖落一地的桃花,这是盛开后最完美的结局。热闹的繁花盛会总会落幕,新的希望已经孕育在每个枝头的花托里,假以时日,就会捧出沉甸甸的果实来。
这几年,家家砌墙,冰冷的石头、砖渐渐取代了原来低矮齐整的竹篱笆。园边的那株桃树不得不惨遭砍伐的命运。园里还有桃树的人家越来越少,每每看见桃花,总要驻足观看,粉红色的光影里,往事如桃花朵朵,一幕一幕盛开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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